江雪双手握着方向盘,仪表盘上的指针围绕着固定的刻度上下摇摆着,车下了高速公路,转入一般的行车道,回到了新月湾。
天幕被时间沁染上了一抹淡淡的黄色,这样细密的渗透,凭空令人想起被水蒸气沾湿的纸巾。
我一路盯着车窗外面,看着房屋和路灯不断地向后离去,被车轮远远地甩开。
“喂。”江雪喊了我一声。
但是我没应。
“喂。”再喊一声。
“啧。”我听到了她轻轻的咋舌声,随即她按下了左手车门上的按钮,我这一侧的车窗被降下来了,因为汽车行驶而带动的气流,顺着刚刚打开的缝隙,争先恐后地涌入,粗暴地把我的刘海给拨乱,细细骚挠着我的眼睛,我不得不用手指,将其一缕一缕地拨开。
“我还以为你睡着了。”她把车载空调正在吹着的自然风给关掉了----相对于车窗这个大洞,它们显得这么渺小无力,“叫你也不应一声。”
“我有点儿。。。嗯。。。”
“怎么了吗?”
“没什么。”我依然看着前边的挡风玻璃,而不是在看着她,摇头说道。
“我看你一直心不在焉的。”
“哈。”我很自然地发出一声轻笑,“累了吧,没有你这么好精力。”
“回去的时候,记得冷敷一下伤口,否则明天会变肿。”
“我看你也需要吧?”
“啊,我存了一瓶液氮。”车转了个弯,向东走去了,“没想到会在这时候有用。”
我低下头来。
很快,却又看见余光里,一间门店在窗外一晃而过,我在短短不到一秒里,已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:“停车!”
“啊?”江雪踩下一脚刹车,放缓了速度,有些疑惑地看着我。
“前面靠边停一下,我去。。。打理一下头发。”
“明天再来可以吗?我还准备请你吃晚饭。”
“可是,如果就这样拖到明天,恐怕明天也会不想来了吧。。。”
“唉。”拗不过我的她轻声叹着气,另一边又把车给靠边停下来了。
“咔哒。”一声,她打开了车门锁,“喂,那。。。”
我正解开了安全带,听见她在说话,于是我转头向她一边看去,却瞥见了她出神地直视我的样子,挡风玻璃外,斜照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脸的一侧,长而卷的睫毛的倒影落在宝石一样的蓝绿色的瞳仁里。她的手,撑在中控台之后的储物箱上,被安全带所束缚着的上半身,想要靠近向我,就连那刘海一边,落下的鬓发,也如钟摆一样的摇晃起来了。
我对现在,江雪的意思无比的明白。
因为,这样的姿态,我已经。。。我已经在别的女人身上见证过了啊。
在那一秒钟里,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,像是被一根锋利的长矛刺穿,那创口就正在胸上----我的心脏突然泛起一阵幻痛,那是神明给我降下的罪罚。
出于一个男性地本能,我的手臂就要举起来了,可是,在临了的前一刻,又理智地向后退去。
我怎么能够去回应她啊,现在,再往前一步便是毁灭的深渊,如果我不选择了后退,那深渊会把我们两个---甚至是三个,都吞噬而进,最终无存尸骨。
终于,我的手就停留在空中,紧握了拳头。
江雪看到了,眼神当中的荡漾,在一瞬间凝滞,但是也只凝结了那么短暂的瞬间,之后又融冰化春。
“下车的时候小心一些。”她又坐正回去。
我关上车门,站在人行道上,隔着打开的车窗朝车里的江雪挥着手。
一阵引擎声响起,她开着车走远了,而我也逆着人行道,往常去的Lexial Barber & Shop走。
当我在椅子上坐定,身上披着白色的篷布,发型师小姐站在我身后,戴着一双白色的橡胶手套,正在用梳子打理着我依然濡湿的头发,另一边的店员,还正在用着吸尘器清理着上一位客人留下的头发,电机运作着,发出“嗡嗡”的声响。
我抬起头,看着镜子里,存在着的自己的倒影,那双藏在了额前刘海之后,倚之为屏障的深褐色眼睛,里边竟全是弱弱柔柔,躲躲闪闪,连着他支支吾吾的语言,黏黏哒哒的性格。
我突然开始变得不认识他了,打心底里否认他会是我,因为,我开始讨厌他了,当正视他的存在的那一刻起,我就开始讨厌他了。
我本想着,只要能够这样,看着像是开玩笑但其实是真心的去揍她一顿,发泄我积累了许久的怨气,在那之后,我就能够把全部的念想,都深深地埋藏,并用它腐朽的土壤,去继续培植作为朋友的情谊。
这样的话,我们就不用一直相互别扭着,就可以回到更以前的样子了吧?
可是,并没有这样啊。
拳脚相加真的好痛啊!
当她从身体上真正的伤害了我的时候,那样转身离开的勇气,一下儿就无踪无影了。
我怕疼,从小一直怕。
我仍然在为了得不到的东西而哭泣,不愿意去面对不完满,为什么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一样!
“还是和以前一样,把多余的长度剪掉吗?”手上捧着我的一束头发,她绕着食指,把之下的头发往上叠。
“嗯,顺便,前边也应该稍微打理一下了。”我昂起脖颈,那镜子里的影子,也转移到我的余光里去了。
从剪了头发开始,变得硬起心肠来吧,不要心如铁石,但是柔软当中,应当有着钢铁的支撑啊。
我闭上眼睛,在黑暗的视野当中,想要把那个看起来柔弱的自己,给擦去了。
该开始长大了。
回到家的时候,时间还早得很,妈妈已经到了家了。
我脱下鞋子进了门,看见妈妈正要从厨房走到客厅里,一双白色袜子踩在木地板上,晃着休闲裤的裤脚。
“回来得很早啊。”妈妈说着,把果盘摆上了茶几,透明的玻璃碟上还沾着水渍,它们在碟子的边缘上,一点儿一点儿汇集成了水滴,“至少比我想得要早。”
我也没有洗手,就用着还可能带着碎发的脏手,捏着一枚草莓送到嘴里:“你也很早啊。”
“你不洗一下手吗?”
看着自己的手,我把刚才因为手抓草莓而带上的水滴,在掌心当中揉化了:“马上就去洗。”
“江雪刚才来了。”
“欸?”我的肩膀耸起来了。
“她把东西放在客厅里就走了,还说你推掉了和她的晚餐呢。”
我沉默不语,心理发虚地瞥了一眼妈妈,幸运的,她正背对着我,看不出我的眼神。
我依然还是个软弱的孩子吧。
电视机柜前,地面上放着一个大型包装纸箱,看着那蓝白的颜色,想起今天一起经历过的电玩展,我也明白那是什么了。
我在木地板上盘腿坐下来,把纸箱放在双腿上,开始拆解它。
包装上贴的胶带被割断了,这包装箱被打开过。。。我解开瓦楞纸的做成的卡扣,里边,一个小纸包,作为额外进驻的客人,掉在了地板上。
我把纸包从地上捡起来,那浅浅的折痕根本承受不住里边所容之物的重量,像是雪片一样地散落下来。
那是,一叠儿预付卡,粗略看下去,都是一百美元面值的,每一张的背后,都用着黑色的签字笔,配合着潦草的字迹,写着游戏的标题。
她也许是在车上,垫着那文件夹写的,笔画抖得不得了,我可以想象她在事情失控之后,蹙眉的表情了。
“看到之后,快点上线。”末了附了她的ID。
中文,可写得比英文还要糟糕许多。
我看着窗户外,永远不会变的棕榈树,它们的枝叶也一并浴在阳光中了,我看着叶片缝隙当中的天幕而出神,只觉得心里和江雪的字迹一样一团杂乱。
(另:很抱歉,摸鱼了好几天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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